2010年1月19日 星期二

神話:伊底帕斯

  

        關於神話與伊底帕斯的三個片段:


《哭喊神話》—伊底帕斯:發現自己的神話 p.72~75

        弗洛伊德寫信給費倫茲(Ferenczi),談到他「為了解自己努力不懈」。他說,他的自我分析「比什麼都困難」。他繼續說:「但是這工作一定要完成!」這像極了當初的伊底帕斯。瓊斯(Earnest Jones)告訴我們,弗洛伊德的自我分析使他照見人類全體的命運。那是偉大主題的輪廓,因為極其偉大,所以是最基本的,也就是父—母—子的三角關係。

        弗洛伊德在其他地方也意味深長地說過:「神話因此是個人自集體心理中浮現出來的踏腳石。」換句話說,自我意識的浮現應歸功於我們能夠以神話思考。我們可能會 提及典範、假說或其他類似的概念,但弗洛伊德說得好,它們都相當於某種神話。我們若要了解文化與科學,神話不但不是障礙,反而是進步的基石。弗洛伊德發現,當我們抵達人類心識的底層時,我們會很驚訝地發現神話。

        值得注意的是,弗洛伊德的這些發現是在一八七九年,距離其名著《夢的解析》(The Interpretations of Dreams)的問世還早了好幾年。因此,弗洛伊德應該被視為叔本華、齊克果和尼采等人一脈相承的重要文化巨擘;就像這些偉大的貢獻者一樣,弗洛伊德對於 十九事記過渡到二十世紀的遽變,也有很深遠的影響。不論大家對精神分析的技術看法如何,弗洛伊德作為文化巨匠的重要性是不容忽視的。他擁有探險家和考古學 家的心靈,這點也可以從他收藏眾多遠古文化的雕像與古物看出來。作為一位這個時代最具影響力及最富原創力的思考家,弗洛伊德體認到人類本性中,非理性動力 及陰暗面的重要性。如同尼采與叔本華,弗洛伊德也強力揭發維多利亞與清教徒時代無用的意志力(wil-power)概念。他獻身研就十九世紀到二十世紀過 渡期的重大問題——如何在一個壓抑的時代中存活。

        弗洛伊德的神話發掘經驗,可以從他做自我分析時的災難性體驗中顯現出來。他本來相信案主告訴他的誘惑與強暴故事,確有其事。但是當弗洛伊德「回憶起當初他看到母親裸體產生性慾」的事時,他突然豁然貫通,若有所悟。瓊斯書寫這段回憶:

        他警覺到,自己的父親是無辜的,而且他在父親身上投射了伊底帕斯式的敵意,後來他才明白這並非事實。雙親誘姦理論的崩解,乃是伊底帕斯情結真相揭露的部份原 因。他個人的幻想(phantasies)逼出他的這個新結論。就在一八九七年時,弗洛伊德寫信給費倫茲,告訴他這個「致命的消息」,原來他信以為真的的 誘姦故事,根本不是那麼回事。

        綜合這些要素,我們可以再度了解,記憶是如何與神話發生關係的。這齣父親、母親和孩子的戲劇,是以一種自動發生的方式持續不斷地上演,它不只是事實現像的記憶,而是一齣生動的、成長的、進行的戲劇。這個神話一再被詮釋、成長、改變,甚至增加內 容。當記憶真的活過來的時候,記憶就不只是記憶了;他們扮演了神話的角色。雷爾斯王(Laius)將還是嬰兒的伊底帕斯丟到荒野任他死亡,攸卡斯塔皇后 (Jocasta)知道真相後上吊自殺,伊底帕斯從瞎眼老先知泰瑞西爾斯(Tiresias)那兒逼出秘密後,挖出自己的眼睛——這都是這部偉大神話的一部分。從這意義觀之,精神分析乃是人類歷來人際互動關係模式的寫照。

        這色澤千差萬別但模式永恆的三角關係形式,是小孩成長過程中必定要潘 爬的繩梯。有意思的是,弗洛伊德對這個強加在他身上的結論感到遺憾,他認為這個看法根本是無稽之談。他在寫給弗里斯的信上說:「在所有價值崩潰之際,只有 心理學的理論毫不受損。」於是他轉而開始撰寫他的第一本書,也是最有影響力的書——《夢的解析》。他對心理學以及神話真理的新見解,乃是這本著作的重要基 礎。

        就像愛因斯坦一樣,弗洛伊德運用神話語言,創造了一套象徵結構——一套完整的心理學方程式,由此開啟了科學進階知識的可能性,也闢除了關於他專斷永恆真理的疑問。

        費德附加上這句令人寬慰的話:「如果我們能夠活在這弔詭中,我們就能夠安然地活在這個星球上。」

        弗洛伊德的結論認為,神話所顯現的是「有意識的無知和無意識的智慧」。那些認為當代文化已經「超出神話」的人,最好問問自己:我們所表現出來的,不正是這種「有意識的無知和無意識的智慧」嗎?


《從浪漫主義到後現代主義》:結構主義的爭論 p.150~p.151

         譬如說,李維--史卓仿效音位學的方法,將「資料」約化到最低限度的單位。他指出,人類親屬體系的結構,關鍵在於四個基本單位:兄弟、姊妹、父親、兒子。然 而他說,家庭當作親屬制度的基本單位,只等於是語言學上的語音學發現而已,所以仍需再予以約化,才能了解家庭的單位(音素)層面(phonemic level)。於是,他宣稱,家庭的基本「音素」乃是甥舅關係。由於人類社會中,一個男人要女人,必定要從另一個男人那裡獲得---例如說,父親嫁女兒, 兄弟將姊妹送嫁出門。所以到頭來每個人都有舅父。但是,試問一個人的母親如果是獨生女,沒有兄弟,那麼,這個人哪來的舅舅?(我覺得以舅舅為準當然有父權社會的問題,但這個批評會不會太不著邊際了?結構是概念,又不是食譜。)李式說明,甥舅關係才將親屬結構從語音的層面約化到相當於音素的層面。其用意乃是在交代兄弟、姊妹、父與子四項只是表面結構;這些人不論他們原來是什麼輩分,他們之間只有一點是絕對共通的:那就是,每個人都有舅舅。李氏說,這才是深層結構,而且是表面分析看不到的。

        親屬體系如此,神話分析亦不例外。伊底帕斯誤殺了自己的生父,就被簡化為低估血緣關係,而伊底帕斯在無知的狀態中娶了自己的生母,就是高估血緣關係。李氏便 說,血緣高估和低估的二元對立,是伊底帕斯神話的基本結構。這還不夠----因為二元對位的結構就像親屬體系的甥舅關係,是無所不在的,放諸四海皆準的! 這叫「舉世共通的符碼」。講述神話的人,只是實現了符號中固有的可能性。追根究底,結構決定什麼是可以記述的,而人本身無法決定。結構是決定的關鍵。「結 構」兩個字成了一道萬能的咒語。


《千面英雄》:聖徒英雄(The Hero as Saint)p.389

        除了生命之外,這些英雄也超越了神話。他們不再論述神話,神話也不再能適當的論述他們。他們的傳奇被重複講述,但生平的虛偽感情和教訓必定是不恰當的;根本是 陳腐濫情。他們已跨出有形的界域,是神靈降凡所來之處,菩薩停駐於此,是「大臉」容顏「顯露」的領域。一旦「隱藏的」一面被發現,神話便成為僅次於終極靜默的準終極之道。心靈進入隱藏的那一刻,只有靜默存留。

        伊底帕斯王得知所娶的女人是他的母親,所殺的男人是他的父親後;他拔出眼睛,懺悔的四處流浪。弗洛伊德學派的學者宣稱,我們每個人一直都在殺父戀母,只不過是無意識罷了;以迂迴象徵的方式從事這項行為,以及對後續強制行為的合理化,構 成了我們個人的生活與共同的文明。萬一情感有機會覺察到塵世行為與思想的真正涵義時,個人便會知道伊底帕斯所知道的事;肉體會突然變成自我冒瀆之海。…

        (世界由菩薩(「覺悟的有情」)充實和啟明,但世界卻無法掌握他,是他限定它們,而且心情是深沈平靜的。因為他是我們所有人都可能成就的存有狀態,他的顯靈、他的意象、或是持頌他的聖號,對我們都會有幫助。 p.161)

        (「大 臉」的白色鬍鬚下降到另一個頭顱上,亦即代表整個臉龐而長了黑色鬍鬚的「小臉」(Mikroprosopos)。「大臉」之眼沒有眼瞼也從不閉合,而「小 臉」的眼睛卻以宇宙命運的緩慢節奏交替開關。這是宇宙發生循環的開張和閉合。「小臉」稱作上帝(GOD),「大臉」則稱為「我是」(I AM)。

        「大臉」是那「無生的不生」(Uncreated Uncreating)「小臉」則是那「無生的創生」(Uncreated Creating);二者分別代表靜默與音節「嗡」,那隱而未顯者及內涵於宇宙發生循環中的呈現。 p.287)
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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